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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夢南《我與他》
你一踏進玻璃門
我就從報紙的後面瞄到你
甚麼時候見過面呢？
雖然熟悉 卻又記不起名字
你五十未到 頭髮已經疏落
恤衫上的格子被風吹皺
但與斜紋的領呔
依然合襯 清脆的鞋跟
與一塵不染的金絲眼鏡
告訴我 你曾經是
一位中級的行政人員
無錯 你看經濟日報
而且叫了一杯愛爾蘭咖啡
待那一株藍色的火焰熄滅後
你就在餐桌攤開job-market
一時幽幽地歎息
一時又用紅筆在地圖上做記號
我雖然稱不上是你的朋友
亦開始暗暗地為你焦急
從前的冷氣辦公室與秘書
就當是一場夢吧
能再從assistant做起嗎？
年齡有時令人迷惘……
你又再次歎氣了
有事不要瞞著家人啊！
拎著沉重的皮包
假裝上班的心情
我的經驗其實也不比你少
咖啡還未喝完
你就把報紙全部塞進皮包
失神地把一些紙幣放在桌子上
你甚至沒有對女侍應吹一聲口哨
就離開這裡的輕音樂
你走後我本來可以回復平靜
繼續想我的詩
但不知為什麼
我竟然隨你而去
是好奇？是關心？是擔憂？
一時間也說不清楚
你一直沿著城市的周邊漫遊
從一個碼頭
走到另一個海灘
大部分時間都在皺眉
衹有看到流浪漢釣上一尾
在空中掙扎的泥鯭時
才略為興奮幾秒
天色逐漸地暗淡下來了
大廈幕牆上落日的金黃
無力地從街道的上空散去
我感覺疲累
正想合上跟蹤事件簿
你突然走進一間藥房
事態的發展
不能不令我再次緊張起來……
「請給我一盒傷風丸
還有一瓶咳藥水……」
從藥房出來後
你急忙拐一個彎 再跨過十字路口
就在「風景大樓」停下了腳步
原來那裡是你的家
你用鎖匙打開大閘
你按十四樓c的電梯
你突然間變得年輕
……
妻從銀色的鋼閘後
探出鳥一樣的頭
她啄著我的衣領問
「老公，下班了？」
她的語氣令我感動
我小心地從公事包中
掏出傷風丸與咳藥水
說：「這是買給你的
我雖然在外工作
卻不會忘記過你的病
……」
附註：資料源於關夢南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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